「致夜翔:

 

     抱歉離開的那麼倉促,但我實在無法繼續在這世界多待上一秒了。我周圍的世界只剩下了讀書、考試、以及滿滿的、來自各方面的壓力。我知道你一直在我身邊直持我,我也很感謝你,但那些壓力無窮無盡的壓在我身上,我真的無法忍受了!

 

     這封信大概會是創造出一半洛翼庭的那個男人拿給你的吧,因為我把它藏在警察不會找到的地方,另外寫紙條拜託那男人給你的。真是諷刺,到了人生最後關頭我竟然要拜託他!但是不這麼做這封信就會被警察拿走當證物,後面的內容給警察看到可就不好了......
 

     我看到了死神。

 

     真的死神。他帶著面具,每天每天待在我身邊,其他人,包括擬,好像都看不見他。

 

     他人很好,不是人們想像的那樣殘酷可怕。每次我只要一有負面的情緒,灰心、喪氣、難過、憤怒。除了你,只有他一個人...... 嗯?還是該說祂一個「神」陪在我身邊,我們甚至連話都不用說,他可以聽到我的心聲,我也可以「聽」到他的聲音。他的聲音好熟悉、好溫柔,但我一直說不上來是誰的聲音。

 

     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!有了他的幫助我才能看淡一切。我的意思不是要你一起自殺,只是這世界本來就是這樣,弱肉強食。我是弱者所以被淘汰也只是遲早的事。與其等著被人收拾不如我保有一點最後的骨氣自我了斷的好。

 

     呵呵,在遺書裡寫這種像是莫名其妙的事很好笑吧。

 

     我要先走了,感覺喝下死神教我做的藥之後身體有些恍惚,大概快到我失敗人生的盡頭了吧。祝你考試順利,高中交到女朋友!

 

     p.s.交到女朋友記得把照片燒給我看哈哈!

 

洛翼庭上」

 

     看完的瞬間,在眼框打轉已久的淚水潰堤。我像個小女生一樣的大聲哭泣,不知道鄰居會不會背著淒厲的聲音嚇一跳,但我不管這麼多。洛翼庭,我最好的朋友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走了!

 

     淚水滑到我的下巴,滴到有洛翼庭筆跡的紙上,我馬上伸手想把水抹掉,但水性的墨水反而隨著眼淚糊成一片。我一驚,手忙腳亂的從書桌上抽出衛生紙用壓的方式把水吸乾,但為時已晚,有一角的字跡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樣子了。

 

     這樣子或許很白痴,但這個是洛翼庭最後的字跡啊!

 

     那時他爸爸拿著這封信給我的時候我壓根不知道這發生什麼事,因為他正講著手機,臉上笑得仿佛不是他兒子死了而是中了彩卷頭獎。等他終於講完了,他才遞來一封信,剛剛過於誇張的笑容收斂了一點點,僅止於不露出牙齒,「洛翼庭星期六的時候自殺了。」他的聲音平淡到像是在說「我家電腦壞了。」一樣的輕鬆。

 

     當下我真的無法相信,但他轉過身,對後面揮了揮手,幾位警察走過來,手上拿著筆記本,遞給我一張照片,開始問我關於洛翼庭的事。他的學業、他最後跟我在一起的情緒、他的過去、他的一切一切。

 

   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根根針刺著我的心頭,我無神地回答著,眼神一直停留在那張照片上。

 

   那張照片的背景是洛翼庭狹小的房間,旁邊的書桌上堆著一疊一疊的課本,翼庭黑色的鉛筆盒打開,擺在那,像是等待著他的主人再次來使用它似的。

 

     整張照片最搶眼的是在中間的一個人,打碎我最後渺小的希望。那個人的雙腳離地,頸子上繞了幾圈童軍繩在下巴處打了個死結,繩子接到天花板上、緊繃著。他的身體晃啊晃、繩子發出「札札」摩擦聲,這景象清晰的浮現在線我眼前,像是我正站在那,站在他的身旁。

 

     不......這一定不是真的,一定是那小子在開玩笑,一定是他吊了一個假人上去,一定是他提早慶祝愚人節,一定是......

 

     想著,淚水再度潰堤。

 

     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,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我家沙發上了,警察、洛翼庭他爸不知走了多久,只知道最後我再也擠不出任何一滴眼淚。

 

     不是說要陪我考上第一志願嗎?

 

     不是說不管遇到什麼事你都要陪在我身邊的嗎?

 

     不是說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嗎?

 

     你怎麼......失約了呢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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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「喂,夜翔!這個麻煩你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一進教室,我的手上馬上被塞進一疊講義,最上面的是某個補習班的國文講義,下面的大概還有數學跟社會吧?記得他只有補這三科。

 

     走到位於最後一排的座位,一如往常,桌子、椅子、旁邊的地板放滿了屬於不同人、不同科的講義和習題。

 

     輕嘆口氣,我放下背包,開始了每天例行的工作——整理座位附近的講義。
 

     已經到校的人不少,大概十幾個吧,但沒有一個人問我一句話或和我對上眼,頂多就是我抬頭時看到一兩個同學連忙把頭撇開的景象。
 

     沒有人會來幫我,廢話,因為每個班總要有個那麼一兩個被欺負的,插手幫忙只會讓自己也成為其中一員。各人自掃門前雪,莫管他人瓦上霜,這早就是校園中的淺規則了。

 

    「噹——噹——」上課鐘聲。

 

     「夜翔!抱歉來晚了!我昨天打工太晚睡了哈哈!」

 

     「!」一轉頭,看到的只有敞開的教室門、被風捲起的窗簾。連人的影子都沒有了更遑論翼庭?

 

     對啊......翼庭他已經......

 

     「搞什麼,幻聽嗎?」我甩了甩頭,把湧上的情緒壓回心底,「該死......」再想下去,我會崩潰的。

 

     翼庭他是之前唯一會幫我的人,就是這樣,我們才會成為這樣的患難之交,但也就是這樣,他才會從一個平凡的學生變成一位被霸凌者,就像我。

 

      所以是我害了他嗎?

 

     胸口猛然揪了一下。

 

     「別再想了。」

 

     誰?

 

     我抬頭張望,旁邊沒有人,但我確定我真的聽到了!跟剛剛的不一樣,這次是真的有人在說話,但一時之間聽不出來是誰。

 

     一個很柔軟的聲音,男性。

 

     「愣什麼?還不快收好!等等被老師發現放學你就走著瞧!」班上的惡霸之一,許莫衍,走了過來,一腳踢在我的手背上,身上濃厚的煙味嗆得我很不舒服,「上星期害我們老大被罵了啊!手腳還不快點!」他不耐煩地對我說道,又踢了我一腳才轉身離開。

 

     低著頭,我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塵,繼續手邊的工作。

 

     上星期因為老師提早來而看到了我桌子邊堆滿講義的景象,他在詢問我不成後私下找了幾個同學問,最後發現是林夜——他們口中的老大——的講義。老師見到惹事的是他,臉上露出了為難。但因為在學生面前就只好隨便罵了幾句,叮囑他「以後別再這樣」後就了事了。那天下課,我被他們拖到廁所裡痛打一頓,現在腳踝那邊還隱隱作痛。

 

     「有我在。」輕輕的,像是羽毛飄落的溫柔聲音再次出現。

 

     「你.......!」我驚訝的倒抽一口氣,完全忘記許莫衍的警告,手邊的工作再次停下。

 

     那個聲音比平常柔軟許多,但是我聽得出來。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!

 

     是洛翼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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